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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你”作为一个代词,可以表示很多东西,可以泛指一群,也可以单指某一个。

    虞楚楚跪在地上,老实垂着头,旁边就是那个死不瞑目的大脑袋,她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强大到那个份上,只能强忍着胃中那股由于猛龙闹江似的作呕欲望,心中不住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真的看不见我

    虞楚楚是这么热切期盼的,但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厅内还活着的一群人就齐刷刷扭头,试图伪装透明人的虞楚楚瞬间成为了整个大厅的视线焦点。

    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似乎能给她戳个对穿的一道道灼热视线,虞楚楚心态当场裂开。

    陈刺史能当上一州长官也是有原因的,工作能力强不强暂且不提,察言观色绝对一流,一听太子现在一心只想干饭,陈刺史心中大大舒了口气,顺着太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门口的位置还跪着一个侍女,侍女垂着头看不清脸,就是衣裳穿的够清凉。

    清不清凉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有炮灰能让太子转移注意力了。

    陈刺史就仿佛见到了救星,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过度惊吓而渗出来的汗水,也不等太子再次开口指名道姓要人,急忙就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伺候殿下用膳?”

    指名道姓,想装傻都难。

    虞楚楚一阵心力交瘁,心中彻底被绝望覆盖。

    看来这下是真逃不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虞楚楚要是不想即刻狗带,就只能听从命令,她在心中唾骂了一万遍“垃圾饭桶,毁我青春。”

    秉持着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超生的信念,虞楚楚给自己打好气,稳了稳心神,在众人或疑惑或惊诧或同情的目光中,颤声应了一声“是,”然后,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提着半垮不垮的裙子,以一种腹痛便秘的姿势碎步上前。

    至于进门时端的那蛊浓缩鸡汤,在她抠门喊救命的时候就已经祭天了。

    为了和这身露脐装配套,虞楚楚脚踝上戴了铃铛,只要一动,铃铛就哐当响,在虞楚楚听来这就是催命铃,每走一步,虞楚楚就感觉离死亡更进了一步,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笼罩着她,就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的小美人鱼,十分的凄美动人。

    太子不发话,那些刺客的尸身自然也没人来收拾,就那么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虞楚楚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残肢断臂,终于走到了主位前。

    “奴,奴婢伺候您用膳。”

    虞楚楚麻木的说完台词,却半响都没听见回应。

    虞楚楚忍不住了,悄咪咪抬头,却在看清楚主位上歪着身子懒散坐着的男人的面容后,原本生无可恋的绝望目光瞬间呆滞,脑中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妈妈咪啊——

    我看到了神仙!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身上裹着一件褚红色的袍子,袍子上用金线密织的暗纹在灯烛下如水波一般,偏偏他的肌肤又极为苍白,像是常年没有受过阳光的洗礼,在灯烛照耀下透着一股病态的惨淡,极致的白和暗沉的红两种颜色交织给人一种极大的视觉反差,男人并未束玉冠,长长的墨发披散,有些凌乱的落在身前,硬生生勾勒出几分靡|艳之感。

    他脸庞瘦削,精致完美的下颔骨轮廓仿佛是人一点点精心打磨雕琢而出,又像是浸透在朦胧水雾中,带着一丝圣洁的光芒,他眉骨很高,衬得眼窝深陷,狭长的眼,单薄且淡无血色的唇,以及眼睑下那颗红如血的泪痣,虽然挥之不去的病态将他的昳丽容貌冲淡了几分,但整个人还是有着一种森然近乎雍容的华美。

    他姿态慵懒,身子斜斜的靠在一边的扶手上,手肘微屈,撑着头,眉眼低垂,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虞楚楚的上前,只是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紫檀佛珠。

    这就是太子。

    说好的膀大腰圆麒麟臂,凶神恶煞夜叉脸呢?

    这和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虞楚楚当场被震住。

    她已经做好了反派样貌猥琐带毛痣的准备了,结果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个堪称绝色的昳丽青年,这视觉冲击力直接拉满,作为一个资深颜狗,虞楚楚不争气的流下了垂涎欲滴的口水。

    “看够了吗?”

    ,

    “没”

    虞楚楚下意识摇头,刚摇到一半,动作猛地一僵,寸寸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漠然冰冷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狭长的眸子微眯,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就仿佛一汪平静的潭水,掀不起半点波澜,甚至连嘴角都还带着笑容,但漆黑的墨瞳深处却是诡谲无波,看她的眼神不带丝毫情绪,虞楚楚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直冲天灵盖,就仿佛一条阴冷的蛇爬过背脊,让她瞬间汗毛倒竖。

    如果她会炸毛,估计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毛球怪。

    草草草!

    差点忘了,这位可不是人美心善纯情小哥哥,而是一言不合就能让她狗带的阎王爷。

    虞楚楚脑中适时蹦出一段背景介绍。

    传闻,太子容貌昳丽面若好女,生平最不喜欢人盯着看。

    太子刚回京,某次微服出巡,一勋贵公子不长眼出言调戏意图狎玩,被太子直接令人剜了双目,除根,悬挂在勋贵府前示众,勋贵惊惧之下,连夜入宫面圣,御史台的折子更是雪花片似的往御案上涌,斥责太子残暴不仁德不配位不堪为储君云云

    最终的结果却是,太子没扳倒,却不小心挖出来一堆勋贵卖官卖爵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的光荣事迹,陛下大怒,勋贵满门抄斩至于太子,陛下心疼太子受惊,一堆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东宫送,别说被废了,连句重话都没有。

    从那以后,盛京狎妓之风肃然一清,秦楼楚馆生意惨淡,大街上强抢民男的更是销声匿迹,太子身体力行告诉众人,这年头,采野花打牙祭是真的会死人的。

    总而言之,太子很残暴,非常十分极其残暴。

    背景介绍完毕,虞楚楚狠狠打了个哆嗦,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连腿肚子都在发抖,她几乎都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怜悯的目光,仿佛都在说,你死定了。

    越美的东西越有毒,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虞楚楚觉得自己可能要提前凉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慢的哂笑:“那你说说,为何要盯着孤看?”

    啥?

    一直在绞尽脑汁寻找自救方法的虞楚楚成功愣了,表情有些迷茫,这是什么新式死亡问题?

    虞楚楚终于忍不住再次抬头。

    只见太子瘦削精致的脸上依然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只是懒懒的撑着头,似乎是来了兴趣,突然离了一直靠着的椅背,身体微微前倾,黝暗不见底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目带探究,似乎只是单纯的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喜怒无常蛇精病另类的脑回路?

    虞楚楚敏锐的从这个稍不小心就能要命的死亡问题中嗅出了一份生机,她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想该怎么回答才能逃过一劫。

    既然太子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那肯定是不能直接夸他长得好看的。

    虞楚楚沉默了三秒,瞬间变脸,硬是凹出了一个几乎能闪瞎人钛合金狗眼的灿烂笑容,用一种追星少女见到心爱偶像的狂热眼神深情款款的注视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慷慨激昂斩钉截铁——

    “殿下,您就仿佛是春天的第一缕春风,是夏天的第一块西瓜,秋天的第一颗柿子,冬天的第一朵雪花,您是山间的清溪,林间的小鹿,是世间一切的美好,万物枯荣皆为您眼,您一笑的清明,就是奴婢心中那道最璀璨的光——”

    “奴婢失态,只是因为您的光芒太过耀眼,让奴婢的目光无法从您身上移开——”

    “您是太阳,是星星,是月亮,纵然身处黑暗,也能万丈光芒,自从看见您,奴婢眼中再无日月,因为您就是星辰——”

    “”

    虞楚楚彻底入戏,双目含泪痴痴望着,整个就一无脑吹。

    厅中寂寥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跪在地上仰头冲着太子慷慨陈词的某不知名小丫鬟,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是一脸被雷劈了表情。

    头一次听到有人能把马屁拍的这么清丽脱俗,西瓜柿子原来这也能用来夸人?

    虞楚楚的心砰砰直跳,但鉴于求生欲太强,她只能绞尽脑汁用上了毕生积攒的语文功底,各种华丽辞藻不要命的往上堆,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只求这位仁兄能看在她够真诚的份上放她一马。

    一直站在太子身边充当隐形人的持刀亲卫冷峻的眉眼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同样看向了虞楚楚,表情古怪,不同的是,他握刀的手紧了几分,已经做好了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就即刻让这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小丫鬟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