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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蹊言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记忆中的淡淡香味久久不散,如羽毛轻扫鼻息。他心烦意乱,难以安定。

    那香味让他心生疑惑。他幼时常喝药,嗅觉异于常人的灵敏。那香味虽不浓郁,他却足以分辨出来。

    那是西域进贡而来的曼陀罗。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是救人的药物,但也足以致人迷幻。

    一个寻常女子的身上,为何会有如此的香味?更何况曼陀罗只存在于皇室,他也不过是在靖王府上偶然见到。

    萧蹊言止住脚步,目光看向窗外。

    那日见到玉姝,真的只是梦境吗?

    落月满屋梁,谢书瑶刚换好寝衣,烛光一晃而灭,满室陷入黑暗之中。

    借着月光,谢书瑶看到屋中多了一人。他的整个脸都没入阴影里,实在是看不分明。

    谢书瑶缓缓坐下道,“阁下何人,可知这是何处?”

    那人并未说话。

    谢书瑶将手摸向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一把匕首。手指刚触碰到冰凉,那男子已经走近。她便直直地撞进了墨玉般的眸子。

    是祁凛!

    谢书瑶琢磨不明白他的用意,故而不敢惊扰府中人,只得瓮声瓮气道:“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偏要学那梁上君子。靖王还真是爱好独特!”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本王已经调遣了暗卫,若是有什么情况,他们自会出手,谢小姐不用太过担忧。”

    “麻烦殿下了”,谢书瑶将手从匕首上缩回,“那日的黑衣人,是王爷命人清理的吗?”

    “是!”祁凛坐到了她的身边,压迫感并未减轻。

    “王爷可是查出来了什么?那个腰牌,又是谁的?”

    祁凛眼皮轻抬,“尚无结果,或许是个障眼法而已。”

    谢书瑶并未相信,狐疑之心也只能藏着。“哥哥也是关心则乱,若是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请靖王不要放在心上。”祁凛会动用自己的暗卫,恐怕也是谢剑辰说了借锦衣卫的话。锦衣卫只听命于皇上,若要他真的冲动行事了,只会招惹上更多的麻烦。

    “你房中之人,可曾逐一查过?”

    谢书瑶思忖片刻,“我身边一向只有一个贴身丫鬟。那丫鬟对我是极好的,今日也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房中茶水这些事,都是一些粗使丫鬟。因为不常在跟前,我甚至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我已经让人盯着了。既然敢在茶水中做手脚,若是不抓个现行,恐怕是不会认罪的。”

    她说完,脖上传来一阵颤栗,一双手抚过裸露在外的肌肤。“若有鱼目混珠的赝品,那就应该直接扭掉她的脖子。”

    这话似乎有深意,谢书瑶不敢往深了想,只是顺着说道:“若是发现了,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听到衣物窸窣的声音,身边的人已经站起身了,“谢小姐好生休息吧。”

    屋中的蜡烛重新燃起,谢书瑶呆呆地盯着空荡荡的屋子。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那般的触觉还是让她有几分害怕。她感到一阵阵的迷惑。这谢千金与四皇子之间,怎么就这么扑朔迷离?

    虽说她不是在“女四书”之下长大的女子,但还是觉得靖王这般行为有些孟浪了。可是她无胆,不敢牢骚,只能在睡觉前检查门窗是否关严。

    谢书瑶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晚晚从被褥之中拉了出来。见她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晚晚心一横,拍拍她的脸,“小姐!小姐!快醒醒!大公子在等着你!”

    谢书瑶晃晃身子,眼瞅着又要倒下,晚晚及时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晚晚!”谢书瑶睁开眼,怀中还抱着被褥,语气不佳,“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早起?你若是说不出来丁卯,我就将你扔去扫落叶!”

    “叶大人昨日下了请帖,请公子和小姐去赴宴。但是,公子临出门才想起这件事!”

    谢书瑶脑子还有些迷糊,但听明白又是她那个不靠谱的哥哥。她丢掉被褥,踢踏着鞋下了地,忽然想起来问问,“叶大人?谁呀?”

    “就是昨天见到的叶将军,因为她即将成为大理寺卿,故而称呼她为‘叶大人’。”

    “哦!”谢书瑶将脸直接埋到盆中。她的脑袋也如浇了水似的,瞬间清醒了。大理寺卿?负责审理监狱案件!还真是巧了不是!

    晚晚的胳膊上各搭着一件衣服,“小姐,今天穿哪一件?”

    谢书瑶正用青盐擦牙,含糊道:“换!找一件素的,越素越好!”

    晚晚只是一瞬,便明白了小姐的心意,她从衣柜中拿了一件松花绿子母纹马面裙与茧色如意纹上衣。谢书瑶赞许地点点头,“晚晚,你真是我的亲姐妹呀!太懂我了!”

    她二人昨日在街上已经见到了叶兰苕,那是个性格张扬的女子,平日里的装扮必定也是以明艳为主。谢书瑶这才避开了所有鲜艳的衣服。!

    晚晚羞涩地笑笑,手上并不歇着,绾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发型,她忽然有了个想法,“小姐今日会不会见到萧公子?”

    谢书瑶斩钉截铁道:“不会。”她叮嘱道:“既然有哥哥一同前去,你就不用陪我了。”她抬手将晚晚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四皇子的人在这里,我不知道有几个人。你盯着丫儿时要小心些,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是!奴婢明白!”

    谢书瑶这才朗声道:“你可得看好我这屋子,别让猫呀狗呀跑进来了!”

    晚晚亦是朗声道:“是!奴婢遵命!”

    谢书瑶出了府门,果见停着一辆马车。她踩着板凳上了车,一挑帘子,见谢剑辰正歪着休息。

    谢书瑶不忍打扰,放轻了脚步,微微抬手示意马夫。

    马车缓缓前行,谢书瑶拾起搁在一旁的请帖,上书,“庄园果善,吾独享则费至矣。吾食橘之时,总欲以是乐分诸君。共至庄园,知农夫之乐,此岂不足喜哉?”

    谢书瑶合上请帖,这下才明白叶兰苕宴请的由头。她家的水果长得不错,邀请各位去采摘。

    钟鸣食鼎,长戟高门,原来是这样取乐?

    城外的叶家庄园外已经停了许多马车。萧蹊言刚走到此处,忽见一马车驶过,帘子被风卷起,一名女子露出容颜,就像银色的月亮越过乌云。

    萧蹊言止住脚步,那马车上赫然写着“谢”字。原来那女子是谢家的人,难怪身上会有贡香的香味。

    马车内,谢剑辰幽幽醒来,伸了个懒腰,脑袋撞到了车顶。谢书瑶毫不客气地笑道:“哥哥这一觉睡得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