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柳絮从窗户外飞进来,轻飘飘的擦着女孩白皙近乎透明的耳垂而过,落在古木色的地板上。

    他盯着地板上那团白色的柳絮,恍惚了一瞬,偏头迅速掩了泪。

    他说,方才梦魇,梦见小时候被最害怕的蛇咬了胳膊,一时疼痛难耐。

    菀繄听了就笑,笑他这么大了怎么还怕蛇,这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呐。

    吴用定定的望着她,她笑起来,眼睛弯着,嘴角眉梢都染着明媚,就像此时洒进室内的阳光,微微耀眼。

    他一时之间看的有些痴,直到她笑够了,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他这才将目光迅速收回。

    侧着头,唇间缓缓吐息:“……班师回朝。”

    他说完,也没去看她,只听见她嘴里欢快的应着,“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然后就像只小麻雀似的往外跑。

    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

    他这样想着,才彻底从莫须有的情思中抽离来。

    他穿好鞋子,站起身来。却听到外面“咣当”一声”。

    “何事?”他问。

    门外传来慢吞吞的回答:“没,没事……我不小心,撞门上了……”

    “……”

    收拾妥当后,两人下楼随便点了两碗面,想着趁早吃完就出发,免得大名府东窗事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面端上来时,还在冒着腾腾热气。吴用拿起筷子插进碗里随便捞了几下,散尽一些热气后才终于夹起一筷子。

    他放在嘴边吹了吹,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

    “我昨日……没说什么梦话吧?”

    菀繄这口面刚放进嘴里,被这么一问,呛的直咳嗽。

    “没有没有,先生昨夜喝醉了,睡得沉沉,什么都没说。”

    吴用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丫头一说谎就脸红。

    菀繄见他不信,极力解释道:“您这么看我干嘛?昨夜您喝多了要去小解,我扶您走了一半便醉倒在地不省人事了。我一个人拉不动,叫醒了店小二才把您抬回房间的!您、您要是不信问店家去!”

    她故意隐去了暧昧纠缠的那一段,怕他想起来。可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然后便没再解释,只管低着头吃面。

    吴用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仔细回忆了一下,奈何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什么都没想起来。

    罢了,这丫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

    醉倒在地这件事确实有点丢人呐。

    嘶——头疼。

    “哦对了,我昨天是不是……”

    “没有没有没有!先生记错了!!!”

    吴用:???

    他好像还没问吧?

    宋菀繄不看他,只顾着低头咔咔一顿吃面条。

    吴用心下颇感奇怪,难道丢脸的不是自己吗?不过转念一想,小女孩的心思,就像这天上的云变幻无常,他看了看她也没细问。

    “哎呀你慢点吃。”

    “我那个、先生你别管我了。快吃你的吧。”

    说话间,只闻一阵浓重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抬头看,竟是临桌坐落了一位女子,拖着艳丽橘色的长裙,外罩一件薄若蝉翼的鹅黄衫,却以纱蒙面。

    店小二的见了她就含笑跑过来,“姑娘来了,还是一碗臊子面?”

    那女子点点头。

    吴用和菀繄只是看了一眼也没过多在意,便继续低头吃面。

    “老板加点醋!”菀繄伸着脖子往四周看,瞧了半天不见有人招呼,端着碗就起身,“先生稍等,我去加点醋。”

    她跑过去加醋,老板笑问:“咱家这面好吃不?”

    “好吃!”

    “加勺芝麻油吗?”

    “嗯。可以续面吗?”

    “没问题!来!小心烫!”

    “哎呀谢谢老板!够了够了吃不了,好嘞,老板生意兴隆哈!”

    因为盛的太满,她端着面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眼睛紧紧盯着碗,却不承想快到桌前时,面前的人突然站起来转身,迎面而撞。

    她手里还算端的稳,只是溅出来些汤汁。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也没想到后面有人,同样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宋菀繄这才发现原来是方才隔壁桌的那个女子,她盯着溅到她衣服上的汤汁,红着脸问:“这个……”

    那女子只是淡然的笑笑:“不碍事,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可是……”

    僵持间,吴用起身朝这边走来,他向那女子微微颔首,说了句:“失礼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于桌上。

    那女子什么都没说,吴用拉着菀繄离开时,她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吴用问菀繄:“烫着了吗?”

    菀繄看了看微红的手指,“嗐,没事。”

    “一会儿带你去买药。”

    “不要紧,先生你看看,红彤彤的还挺可爱的呢!”

    “贫嘴。”

    ……

    那女子站在那看着他俩,这一幕落在她的眼里,她愣在那,不知为何,发呆了好久。

    直到小二将面端上来,她才回神。

    “姑娘,你的面。”

    她将目光收回到面前的臊子面上,却发现眼里不知不觉已经蒙了层泪。

    她扶着桌沿缓缓坐下,轻声道:“生在空门并非你我所愿,想来陪伴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莫要贪欲再奢求其他,怕是到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

    她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人听。

    她回忆着昔日那些难舍时光,再不能承受伤心往事所带来的痛楚,面没有吃完就起身离开,途经宋菀繄身边时,有意无意似的说了一句,“姑娘,宁搅千江水,不扰道人心。”

    说罢,只见她将方才的那锭银子放回到吴用面前,微微施以礼节,转身离去。

    这女人衣着打扮皆似风尘女子,可言行举止却又像是看破红尘的样子。

    菀繄被她说得一愣,把脸从碗里抬起来,懵懵地问:“先生,她为何这么说?”

    吴用望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摇摇头:“想必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

    再转过头时,却见宋菀繄呆呆的样子甚是好笑,嘴角还挂着半根面条。

    他忍着笑,颇为无奈的看着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菀繄一时之间对他的动作感到奇怪,看着他的嘴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吓得瞬间从凳子上蹦起来,整张脸就像烧开的开水壶突然涨红的要冒出热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