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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东溪村天已大亮。吴用把她领回家,向她娘亲禀明了昨日之事,还没等吴用说完,她就迷迷瞪瞪的往屋里跑,进屋往炕上一趴,倒头大睡。

    真的是太困了。

    不知睡到天方几何,只听得外面乱糟糟的,菀繄是被这阵熙攘声吵醒的。

    她爬起来,也找不见阿娘。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心里发慌,便披了件外衣往大门外去看。

    一开门,正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群从她家门口走过,都往村子南奔去。

    “三婶婶,咱们村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菀繄丫头啊,老陈家那个娇娇,昨儿个留了一纸家书便离家出走了!一直找不到人影,这不方才,老船夫在河里捞出了尸体,啧啧啧,那叫一个惨呐,那脸啊被大鱼咬的都看不出模样了!”

    “什么?!”菀繄只觉得一阵轰雷在脑海中炸裂,脑瓜子嗡嗡作响,“你说的娇娇姐?!”

    “是啊,可惜了那么如花似玉的小模样了……”

    菀繄没待她说完,便直奔向陈娇娇家。

    一路上的人群窸窸窣窣说着什么,菀繄什么都没听清,她穿过层层人群,转了一个弯,却在陈家门口倏然停住步子。

    陈家围了半个村子的人,将门口挤的水泄不通。

    陈娇娇的娘坐在门口哭得像是断了气,陈娇娇的尸体便躺在她娘的怀里,血肉模糊。

    人们围着她,有人安慰,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看热闹。

    菀繄站在那,身体一时之间有点用不上力,她扶住墙壁,愣了好久。

    这是假的吧。

    怎么会这样呢……

    那么好的娇娇姐姐,前几日还和她聊天,还给她糖吃,还夸她聪明伶俐,还拿心上人和她打趣来着。

    ……

    所有的流言蜚语一时之间,满村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有人说这姑娘因为和人有染怀了身孕,羞愧自尽。

    明明是空穴来风,却倒是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这些话就像刀子,剜进陈老汉和娇娇娘的心里,世人皆知兵器可杀人,却不知唇舌亦可杀人。

    “唉。”

    菀繄娘在晚饭期间忍不住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手里的馒头半天也没动一口,“可是苦了这老两口……娇娇那丫头也不是这样的姑娘啊,怎么就……”

    “娘,娇娇姐是因为不想嫁给张官人做小妾。”

    菀繄低着头,偷偷抹眼泪。

    “胡说!张官人哪里不好?是汴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官人,家世显赫,光是聘礼就够陈家一辈子花的。”

    “可是张官人都六十了!如今娶个小妾,他能是个什么好人!”菀繄嘴里的饭哽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你们只惦记着钱,可谁又曾问过娇娇姐的心意?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菀繄听了愤懑的把碗一推,“嫁与不嫁,最后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命丧黄泉罢了。”

    她吸吸鼻子,眼里的泪又蒙了一层,堪堪滴落,叹道:“是娇娇姐命不好。白白可惜了我这么一个好姐姐。”

    ……

    因为这件事,张家退了亲,弄得汴京城也有耳闻。

    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好的秋天,充满着流言蜚语与哀愁,漫天的枫叶从东溪村吹到西溪村,吹到秋去又冬来。

    寒冬腊月,临近春节,大家才将这件事渐渐掩盖了过去。然而这件事却成了陈家一辈子的痛,也成了菀繄心里一块除不掉的疙瘩。

    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络绎不绝,张家包子铺的大笼屉冒着蒸蒸热气,有偷包子的小乞丐还被打了手。

    菀繄拎着几包瓜果蜜饯刚从铺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牵着小毛驴正探着身子要买猪肉的男人。

    “先生!”她呼喊着挥挥手,嘴巴咧开,露出一排小白牙。冬天极冷,雾气在她一呼一吸之间像白色绒花绽放又消逝。

    等她跑过去,吴用正把秤好的肉挂在毛驴的背上。

    “哎呀先生,您买这么多年货啊!”她看着小毛驴背上一包又一包的大大小小的物件,不由惊讶,“您一个人能吃的完吗?”

    “谁说是我一个人了?”吴用伸手摸摸小毛驴脖子两侧那并不光滑的鬓毛,道,“晁盖晁天王,张大夫,裁缝店的小李,打铁匠老刘,还有石碣村的阮氏三雄,这么多兄弟,我这还担心不够呢。”

    “忘了忘了。”菀繄听了忙大悟着说道,“忘了先生是个万事通,闲着没事就爱走街串户的人了。”

    “啧。”吴用斜眼瞧她,略带些警示的语气道,“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与我说话?”

    她立即改口:“害,我这不是夸您见多识广,素爱结交英雄豪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