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瞒来瞒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又不傻。

    其实啊,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但当着他的面她向来不哭,即便是痛的厉害,也仍旧强撑着笑,还安慰他说,先生别担心,菀繄没事的,没事的。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块玉佩,捧在手里不断爱惜的抚摸着。她如何不难过呢?她难过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唯有眼泪不断滴落,打湿在玉佩上。

    “菀繄怎么样了?”

    “又睡下了。”

    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梦里混沌,吴用便坐在床边,日日守着她。

    张顺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人儿,怔怔地问吴用:“你说过要照顾好她的。”

    吴用垂眸。

    悄无声息地为她掖好被角,摸一摸她的额头,再不说话。

    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便是清醒时,苍白的脸上也毫无血色,未等他开口问,她却强撑着笑,倒先安慰起他来:“先生不哭,菀繄不疼。”

    实在是难受坚持不住时,也只是拉着他的袖子哼唧两声算是作罢。她不想叫任何人担心,尤其是他。可越是这样,吴用便越心疼,恨不得将所有的苦痛替她去受。

    他抱着她,依偎在这一方矮矮的天地之间,天下之大,而此时此刻也只有他们二人。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得特别早,不知能不能等到初雪,我多想和您一起去看。”

    “莫说胡话,你好好的,等初雪来时,我带你去山顶看雪落,看日出。”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心里虽知这承诺或许不会成真,可她心里暖,病态的脸上仍旧露出笑来:“先生真好。”

    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那气味萦绕在她鼻尖,也缠绕在她心头,叫她安心。

    ……

    吴用抱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应她。他答应她所有的请求。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菀繄能留下来吗?

    “先生不哭。”

    拭了泪,便又流下来。

    “先生没哭。”

    “您骗人。”

    饶是到了后来,嗜睡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烧的神智不清时,嘴里也一遍一遍呢喃着不过先生二字。

    “我在。”他泪涟不止,握着她的手,恨不得所有柔情都付尽,“我在。”

    ……

    她梦见幼年时,常常趁着娘亲不注意偷偷溜出来,到学堂旁的那棵大榕树下荡秋千。

    先生就在院子里,坐在石桌旁,安静的看书。

    她的秋千荡阿荡,荡得老高。那时她就在想,先生好像是李白啊,但先生不醉酒,也不高傲,要比李白温柔。先生又好像诸葛亮啊,但又比诸葛亮要可爱有趣几分。

    那像谁呢?她的小脑袋瓜就认识这么几个人,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最后她只是说道,“先生,你一定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吧!”说完又摇摇头,“不行不行,当仙人不好!仙人不能娶妻生子,那样先生就太孤单啦!”

    “你这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他看过来,“今日学的文章背了吗?”

    “背了背了。”

    “那背与我听。”

    “哎呀哎呀,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阿娘又该担心了。”

    “回来。”他把桌上的点心塞到她手里,“早点回去,把这个带上留着路上吃,以后少编排我。”

    ……

    或许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她的先生,本该如此。

    不染红装,孑然一身,遗世独立。

    即使

    她是那样的喜欢她的先生,是那样那样的喜欢。

    即使

    她的先生答应她,等她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便娶她。

    可终究是她没那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