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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天歌一手抓着蛇,一手抱着鹅,饶有兴味地看小胖鸭在半空中扑腾。

    小胖鸭转啊转,终于对上了项天歌的正脸。

    “说吧,你喜欢蛇,还是喜欢鹅?”

    “啊啊啊——鬼啊啊啊!!!——”

    曲项那么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叫,项天歌手一抖。

    蛇掉进草丛,嗖的一下游走了。

    鹅吓得嘎的叫了一声。

    接着在项天歌怀里拉了一泡屎。

    曲项倒吊在半空中,一边转圈一边闭着眼大喊:“不不不不要找我啊……呜哇……我不是故意砸死你的呜呜……”

    项天歌看着手腕的鹅屎,为难片刻,揩在了曲项的辫子上。

    接着一把揪住了她的炸毛辫,把她原地打转的脑袋固定住。

    曲项脸色青紫,死死的闭着眼睛,嘴唇都在抖。

    项天歌脑袋凑近,一面幽幽地说:“我死得好惨哪……血从头顶流到脚后跟……死不瞑目啊……”

    感觉到那个鬼在抓自己的辫子,还有一股阴森森的鬼气(鹅屎),曲项觉得大限将至,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是不小心……”

    “不小心?就在头顶打个洞?小心了要怎样?把人头拧下来?”

    曲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跟泉水似的从鼻孔里冒出来,“你听我说啊……我真的是……真的是不小心……那时候你要跑,我,我不想让你走,我叫你你又不听,我急了,就,就捡了个酒瓶子……我也不知道就那么准砸你头上……”

    “哦,不想让我走。”项天歌松开她的辫子,伸手摸了摸怀里不安分的鹅,“干嘛不让我走啊?我怎么得罪你了?”

    项天歌一松手,曲项又原地打起转。

    哽咽着哼哼唧唧,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项天歌轻哼一声。

    “你仗势欺人。仗着家里有钱,看谁不顺眼,就找人整他。”

    “不是……我没有……”曲项呜呜哭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项天歌捉着鹅颈,眼神阴沉,眉心微蹙,“别以为你老爹有钞票,就可以为所欲为。总有栽的时候。今天算你运气,蛇跑了。我就在你的俏脸蛋上留个戳。再有下一次,直接给你脑壳开个洞。”

    他说完,按着大鹅的头,往曲项脸上凑。曲项一不小心睁开眼,看到大鹅满是锯齿的喙,吓得魂都没了。

    拼命扑腾起来,努力扭开脸,“不要……不是……”

    项天歌一脸戾气。一把抓住曲项的下巴,恶狠狠扳过来,“叫你长点记性。”

    曲项被他冰冷的手抓住,大叫起来:“我喜欢你——”

    项天歌怔住。

    抓鹅的手一僵。大鹅振翅一飞,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项天河,我喜欢你。”曲项泪如雨下,“因为我喜欢你……项天河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才不让你走的。我想让你别躲着我。”

    项天歌一脸懵。

    曲项怕他不相信,闭着眼睛抖抖索索地解释,“我从来没叫人欺负你……我也从来没想害你……可是每次我找你说话,你就是不理我,你还躲着我……我叫你加入日月神教,那、那样……你就能变成我的人……你就会跟我玩……我就是想要你跟我玩,天天跟着我……我没想害死你呜呜……”

    项天歌脸上绷紧的线条,片刻之后,完全放松了。

    他抓了抓套头衫的下摆,沉吟片刻,“好,知道了。”

    接着,项天歌冲树根的方向打了声唿哨。

    白毛从树根后面蹦出来,“什么意思?这就放了?”

    “放了。”

    小宋江从白毛身后蹦出来,“放了?我没听错吧?不是说管她爹是谁,往死里整吗?”

    接着手-枪的头也冒了出来,“不是吧老大?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抓到手,不玩一下就放掉?……”

    项天歌一巴掌打在手-枪头上。手-枪登时没了声。

    项天歌自己走到树干边,结开绳结。抓着绳子末端,不敢一下放开。白毛接了绳索,“我来。”

    那边白毛和小宋江放下绳索,这边曲项的身子慢慢往下沉。头快到地的时候,项天歌矮身扶住她的肩,将她打横抱起,又轻轻将她落了地。

    怀里的小胖妞,早就面无血色。一脸鼻涕眼泪。还紧紧闭着眼睛。

    “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项天歌心念一动。皱着眉,伸手替她揩了揩眼泪。

    带着毛边的衣袖垂到她鼻尖上。曲项下意识地抓住他袖口,很用力地擤出一大坨鼻涕。

    项天歌:“……”

    波及了三五个学校的闹鬼事件就此停息。项天歌临时集结起的闹鬼小分队作鸟兽散。

    手-枪不太甘心,“费了那么大的劲,上了钩的小肥羊,连摸也没摸一把……”

    项天歌一巴掌摸在手-枪头上,“我摸你,行不行?”

    手-枪歪头躲开了,“不劳大哥动手,我自己摸,自己摸。”

    项天歌挥挥手,“行了行了,该散散了吧。”

    小宋江不走,“天歌,邹金牙那边……”

    “你们别管了,我自己去。”

    手-枪插话,“那可不行。邹金牙还欠着钱呢。老子费那么大力气,中国都给他绕了一圈替他拉的货……”

    “行了行了,你怎么老费那么大劲呢,晚上你还有劲么。”

    手-枪讪笑,“这不晚上都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嘛。”

    白毛把话拉回来,“邹金牙那边,怕没那么容易给钱。”

    项天歌跳到桂花树底的矮石墩上,摸出烟跟火机,“他在姓曲的那碰了一鼻子灰,拉过来的货都出不去。本钱挣不回来,要他结账,难。”

    手-枪急得跳脚,“嘿,那这一年我们不是白干了!”

    项天歌:“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白毛问:“你打算怎么办。”

    项天歌蹲在矮石墩上点烟,点完了抽了一口,“这批货,得帮他出了。但是你们别管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报技校的去报技校,没钱报的自己找份小工。等我信吧。”

    手-枪跟猴似的上蹿下跳,“嘿,嘿项天歌,这就把我们打发了?这可是跟了你一年了啊,工钱结不了辛苦钱得给点吧?”

    项天歌在烟屁股上咬出一个牙印,手指夹着烟,看手-枪,“我的话你听不懂是吧?非得打一顿你才懂是吗。”

    白毛拍手-枪的肩。手-枪消停了。

    小宋江说:“行吧。那你自己小心点。邹金牙不是个简单货色。”

    “我是第一天认识他么?”项天歌把烟塞回嘴里,狠狠抽了一口。

    白毛咬咬牙,“我跟你去。”

    “发什么神经?爱上我不能自拔了是吧,非要跟着粘着我?”项天歌不耐烦地吐了一圈烟,“你有这功夫,不如找你以前厂里的那批人,出去好好喝一顿。到时修车要零部件,还得找他们。”

    妈还在省城医院,没人做饭。

    项天河不知死哪去了,两天没见人影。

    项天歌在矮石墩上蹲到日头朝西,听见隔壁店里揽客的吆喝声,肚子叫了。他起身到柜台翻出几块零钱,买了五个酥饼。拿了三个放进屋里,回到门口矮石墩上,一手一个吃完了。

    他闲着没事做,又想抽烟的时候,听见土路那边传来突突突的声音。一辆空栽的拖拉机一抖一抖地挪过来。

    老黄师傅的拖拉机又漏油了。他把拖拉机开到了项家的五金铺前,跳下来嘀咕,“上回你修好了,本来不漏了,哪知我往沙畈那边跑了一趟,一路不都石子路吗,这么来回一颠,又颠漏油了……”

    项天歌蹲在石墩上懒得起身,却也没把烟点上。他朝老黄师傅一脸痞笑,“钱带够了没。没钱不给修啊。”

    老黄师傅瞪他一眼,才明白,“项天歌?没死外面哦?”

    项天歌笑眯眯:“我热爱生活,哪就那么容易死呢。来来来,把你裤袋翻出来,看有几个钱。”

    老黄师傅挥手,“去你妈的。我不找你修。我找天河修。”

    “哦,我弟啊,”项天歌换了个姿势,在石墩上把身子摊平了,翘起腿,“那小子脾气太臭,我回来都没句好听的。我打他一顿,死翘翘了,扔河里喂乌龟了。”

    老黄师傅懒得理他,抬脚往店里走,“天河——天河——”

    转了圈又出来。项天歌在石墩上悠哉悠哉,“就跟你说扔河里了。除了我你还能找谁?”

    老黄师傅气得吹胡子,脚一跺,“拉倒!不修了。”

    项天歌瞄一眼拖拉机后面的油,“好啊,你别修。项天河一天不回来,你这个破车就漏一天油。哪天路上报废了,你就吭哧吭哧自己把油拉过去。哦,最近柴油贵哎,你买不起,还不如柴刀自砍一刀,我看你肚子上的油不少嘛,砍一刀应该能开个五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