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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心中暗暗盘算着日子,算算时间也来得及,也算不得绕路,再加上原本就是要打算探一趟滹沱河的,于是转头问向奚梅道:“梅儿,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我的第十九个弟弟邀约我们一起去无极踏青游玩,你说可好?”

    奚梅愣道:“第十九个弟弟,你到底有多少个弟弟?”

    朱棣笑道:“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常来常往的也就是那几个。”

    奚梅忍不住地捂着嘴偷笑,然后道:“好啊,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过了中和节才算是真正万物复苏的春天到来,原本在苏州家家户户也是要祈求春雨贵如油的。只是不是这南北的习俗有何不同呢?”

    朱棣道:“春花秋月,各有各的好,你既新奇,我们便启程吧!”

    出发时,因济南路面仍然湿滑,朱棣便吩咐了慢些,辂车走稳当些,等到了无极,已经二月初一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车队在繁流客栈前停下,朱棣扶着奚梅下车时,谷王朱橞早已在繁流客栈的一楼等候多时,听得车队的声音便起身迎了出来,口中笑道:“四哥总算来了,叫弟弟好等,酒席已经摆上很久了。”看见朱棣身旁的奚梅也不意外,“早听说四哥此次觅得佳人,想来便是这位新嫂了,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姿容,难怪四哥如此上心。”一双眼珠子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奚梅。

    奚梅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有些尴尬,朱棣将她往身后掩了掩道:“这是你未过门的四嫂,燕王有燕王妃,谷王有谷王妃。你既叫我一声四哥,那我便要告知你,朱橞的四哥朱棣只有一位妻子,亦不会再有其他姬妾,就是你眼前这位尚未过门的奚梅姑娘。我知你一向嬉笑玩闹惯了,但在你未来嫂嫂面前略略收敛,庄重一些。”称呼上的泾渭分明让朱橞明白了奚梅在朱棣心中的分量,一双眼珠子也放回了该放的地方,奚梅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今晚的夜色极好,一月新娥眉悬于高空,雨后的天空格外清亮,夜色还不算深沉,天空似一匹极深极深的墨蓝色的缎子,璀璨的星辰蜿蜒成银河,倒映在潺潺而流清澈无比的滹沱河上,令人不得不贪看。奚梅不自觉地松开了朱棣的手,朝河边走去,每一颗星星都随着河水的流动上下沉浮,却始终与天上的自己遥相辉映。朱棣走到她身后与她并肩而立问道:“瞧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奚梅娟然而笑,指一指天上的星辰,又指一指滹沱河中的倒影:“你瞧这河水,将这天上的星星都变成了双双对对呢。”

    朱橞斜靠在客栈的门框上,微微掀起嘴角看着眼前的一双背影,似乎在笑,又仿佛不是。

    朱棣牵过奚梅的手往回走:“你也该饿了,十九弟早就备好了佳肴美酒,今晚的月色很好,你若想看,等下我再陪你细瞧,好不好?”

    奚梅自然是娇娇俏俏地应了一声:“好。”

    席间朱橞携了两个妖妖调调的侍妾陪在边上,朱棣也不理他。滹沱河的鲤鱼肉质鲜美鱼刺却多,朱棣为奚梅将鱼肉中的小刺都剔干净了再夹到她碗里,奚梅只冲他怡静一笑,他们二人寻常得从来都是这样一般。朱橞见到这一幕,却是含了一口酒没忍住,匆忙间只来得及偏了一下头,兜头兜脑地喷得其中的一个侍妾一脸都是。他挥挥手道:“去去去,快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就歇着吧,也不必再来了。”扭头瞪向另外一个道,“你也是。”

    那两名侍妾委委屈屈地出去了,朱棣斜了他一眼道:“巴巴地写信邀了我来,就是看你素日里张狂轻浮的样子?”

    朱橞一脸苦相:“四哥就别取笑我了,只是瞧着四哥和未来嫂嫂,弟弟一时气馁,也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知心人在身边得享真正的两情相悦。”说罢,重重的一声叹息。

    奚梅起身福了福道:“多谢谷王爷盛情款待,你们兄弟难得聚一聚,民女就不叨扰了。”

    朱橞立刻起身抱拳回礼:“为了未来嫂嫂这声王爷,等下定是免不了四哥一顿收拾,三宝已经为未来嫂嫂都收拾妥当,正在门外候着了。”

    朱棣也起身道:“怎么吃得这样少,是不合胃口么?”

    奚梅也不避嫌,当着朱橞的面跟朱棣咬耳朵道:“我实在不喜欢你这个弟弟的腔调,而且他的两个侍妾身上的脂粉气实在太浓,即便走了,还是散不去,冲得我实在吃不下了。再说我有我惦记的事情,你们聊你们的,有三宝在,饿不着我。”

    如此朱棣也点头道:“好,我与十九弟叙叙就回,说了晚上还要陪你看星星的。”说罢扬声唤道:“三宝。”三宝应声而入,“送梅儿回房,照例在房中再放张塌。”

    三宝与奚梅离去,朱橞几乎是跌坐在凳子上,结结巴巴道:“四哥,你这是……”

    朱棣泰然道:“我方才不是与你说过了么,我视梅儿为妻,是我朱棣一生一世的妻子,当然是要明媒正娶的。倒是你,我且问你,刚就藩那些年,你还年幼,倒做了不少值得称道的事情,这两年是怎么了,越发地没个样子。”

    朱橞的笑容似西边最后一抹即将落尽的斜阳:“四哥,咱们心里头都明白,父皇知道封了皇太孙,咱们这些叔叔们心里头都不服,所以二十九年的圜丘祭天,是做给我们这些个儿子们看的。去年的圜丘祭天索性直接由皇太孙主持,我若再励精图治,不让自己堕入温柔乡里,岂非将自己至于刀刃之上。”说罢一杯酒一饮而尽,越往北,酿的酒就越是辛辣,浓度也越高,朱橞索性辣开了口:“其实四哥不也是和我一样,虽手法不同,殊途同归而已。”

    朱棣端起酒杯小抿一口道:“你还年轻,言语间小心些好,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其他地方不许浑说,自己府里也不行。而且,我与梅儿确实两情相悦。”

    朱橞有点酒气冲昏了头,尽力压低声音道:“四哥,我就是不服气,他朱允炆凭什么,不就是仗着懿文太子的缘故嘛,我只怕他福气享过了头,不能像汉武帝时的卫太孙虽襁褓时下了大狱,却终而能否极泰来。”

    朱棣呵斥道:“还不住嘴,越发地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