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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清明时节北平倒不曾下过多少雨,快到端午时,反倒又急又猛地下起雨来。

    连着断断续续地,一直到了端午节后,朱权向朱棣无奈苦笑道:“听说北平的端午甚是热闹,讲究捉虾蟆取蟾蜍,用针刺破蟾眉,将蟾蜍汁挤出。去年来时也是端午,可是日日被四哥拘着不得空,本想着今年说不定有机会瞧瞧。蟾蜍可是一味珍贵的中药,可拔毒、消热、消肿,琢磨着今年端午时亲自研习一番,谨儿身子不好,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朱棣眼中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十七弟近年来是越发的兴趣广泛了,眼下连岐黄之术也钻研上了。”

    朱权郝然道:“就藩时谨儿就十分不服大宁的水土,府里头良医所的一众人等也是束手无策。不管是否是自己属意的,总是父皇指的婚,名分上的宁王妃,所以闲来无事翻翻医书,积年来自夸一句,也算有些造诣。”

    朱棣见他绝口不提兵书之事,也不在意道:“看来是老天要你多留些日子呢,你就多留些日子吧,这样的天气赶路也不方便。”

    如此,二人有时也会在鸿儒阁中对弈。

    有一次,朱权落下一子,洒然一笑道:“瞧瞧四哥如今,折香堂连个议事的正厅都没有布置,难不成四哥就此打算两情缱绻,再不过问世事了吗?”

    朱棣面无表情地也落下一子:“你我不过都是闲散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这是父皇定的,自然不宜与京派的官员过从太密。你就藩这么久了,平日里有什么事可议。再说,即便有事,这鸿儒阁里不一样也是个说话的地方。”

    当然,更多的时候,朱权看见朱棣奚梅二人静静地一同站在廊下,池中已经盛开了或紫或白或黄或蓝等各色莲花。下雨时,雨打莲叶,发出清脆的声音,不下雨时,各色莲花的花瓣上积满了水珠子,滚来滚去的,像极了各色小水晶球。偶有鱼儿跳出水面时,奚梅便会开心地泠泠而笑。又或者,奚梅坐在榻上看一册书,朱棣则在一旁画她的模样。朱权记得朱棣并不善丹青,可是那画像画得极为传神,一颦一笑,眉梢眼角的,勾勒得分毫不差。

    一直到了五月十二那一日,雨停了。而后日头便一日胜过一日,炎夏的脚步开始一步步走近了。姝娈便拿出去年冬天存下的白梅,串成一串串的,绕在屋脊廊柱上。

    奚梅心中明白,只温柔至极地笑。朱棣见朱权茫然不解的样子,解释道:“为兄答应过你四嫂,即便不是冬季,折香苑中亦会有一缕梅香萦绕。”

    朱权掩目连连摇头:“四哥,我明个儿就收拾收拾,走了,再住下去,牙都酸倒了。”

    奚梅笑道:“既如此,明儿个晚上替十七弟践行,后日再走吧。”

    朱权随即笑道:“四嫂相邀,莫敢不从。”

    次日起来,奚梅是个顽皮的性子,看见姝娈和三宝一圈一圈地绕着梅花,便也拿过一串绕着廊柱子转。没想到,几圈转下来,胸口一闷,胃里翻滚,将朝食吐了个干净。朱棣慌忙将她抱上床去,吩咐三宝去请宁王,急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奚梅摇头,勉力道:“我也不知为何转了几圈就头晕起来?”

    朱权也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四哥,且先让弟弟瞧瞧。”

    朱权搭脉凝神半晌,忽然笑道:“恭喜四哥四嫂,心想事成,嫂嫂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算算日子,恰好是四哥四嫂新婚的那几日呢。”

    朱棣欣喜若狂地一把抓住朱权的手腕道:“此话当真,十七弟你不是哐我吧?”

    朱权笑:“四哥,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只是四嫂害喜的情况有些严重。四嫂的身体一向很好,害喜之说一向也只是因人而异。当然,身体本来就好的人害喜的症状也会轻一些,想来是因为刚到北平还是有些不惯。”

    正巧姝娈端了水进来给奚梅擦脸,朱棣从姝娈手中接过,细细地拧了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奚梅嘴角道:“梅儿,你听到没,我们有孩子了,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