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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望着空无一人的暗黑宫巷道:“欲速则不达!一颗种子埋在土里,生了根,发了芽,你若心急去拔上一拔,反而会露了痕迹。”

    毛骧一脸愧色道:“是卑职愚笨了。”

    朱棣回到会同馆时,已经很晚了。原以为周王朱橚已经歇下了,没想到,他进到房里,朱橚正百般无赖地摆好了棋在等他。见他回来了,急不可耐道:“四哥可算是回来了,叫小弟好等,来来来。”

    朱棣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二人一番厮杀后,悄声交谈了几句,相视会心一笑。

    湘王与宁王一向志趣相投,酒逢知己,朱权回到会同馆时,朱柏备了些精制酒菜,只等与朱权杯酒尽欢。

    冬至的习俗,节日当晚须得酒足饭饱,这样便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寒冬时节可丰衣足食。冬至节过后的连续三天,上至帝王,下至黎民,须致斋三日,以示囤粮过冬。

    一连三日,朱棣在会同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朱权闲话之余,铺开一张宣州宣纸,细细描绘一幅梅花九九消寒图,素梅一枝,取过一支狼毫勾线,勾出九九八十一瓣梅花。

    朱权见了不免好奇道:“四哥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梅花,这九九消寒图也值得让四哥亲自动手绘制?”

    朱棣噙了一缕淡淡笑意道:“前两日从苏州归来,路过一处梅林。正值日出之时,只觉晓日轻烘,梅花儿开得嫩英妒粉,不由得想捻蕊怜香。”

    朱权哈哈一笑道:“四哥,当真只有梅花?”

    朱棣瞪了朱权一眼:“当然只有梅花。”又问:“知你精于此道,我且问你,这绿梅当真是开绿色的花朵?”

    朱权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绿梅又称绿萼梅,虽耐寒,却也喜光,宜种植在温暖且阳光充足的地方。称绿梅倒不是因为花开绿色,而是花萼为绿色。未开时,如一滴碧玉缀枝。”

    “半开未开时,因着花朵为白色,似白璧无瑕之玉裹上了一层淡淡的翡翠光华。待花朵全开时,白色的花瓣由蕊至花瓣边缘,白色渐渐晕染成了淡绿玉色。我未就藩时父皇也不爱拘着我,洪武二十五年我就藩前四处游览途径歙县时,曾有幸在一处山谷中见过一片。”

    他赞叹道:“四哥不知,当时虽至初春,黄昏时山谷里天寒日暮,我折得一支绿梅在手,竟有种冬雪落在了春日里,人间哪应有将一派琼色铺得如此瑰丽的仙境。至今想起来,仍有手留余香之感。回宫之后,向父皇提过一次,当时皇太孙也颇为神往,所以才命宫中御花房培植。不想过了四年才育成,当真不可不赏。”

    朱棣斜睨了一眼朱权道:“不过夸了你一句,你就这样卖弄了起来,说得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朱权犹自得意着:“是不是真的,四哥过些日子见过便知了。”

    斋戒三日后,三宝回来了。将在苏州打听的事宜细细跟朱棣禀告:“奚家酒馆在苏州十泉里已经好几代了,一向都是末等的商贾本份人家。因着酒酿得好,在十泉里乃至苏州城倒也颇有些名声。梅花酒一直就有,到了奚梅这一代,因着奚家姑娘酿酒的巧心思,愈发地出名。价钱也要略高些,倒不是因为奇货可居,待价而沽。而是奚家姑娘舍不得,这梅花酒又酿得极少,所以只有街坊邻居哪家有喜庆之事时,奚姑娘才肯卖一些。”

    朱棣点点头道:“她确实不像好利之人,那她家中还有何人?”

    三宝继续回禀道:“奚姑娘的父亲在二十二年末时得了伤寒,二人夫妻情深,这伤害虽须得隔离,奚姑娘的母亲却不管不顾贴身侍候汤药。即便如此,她父亲到底还是没能熬过去,她母亲伤心之余也一病不起,在二十三年春天也跟着去了。乡亲们提起这件事情皆是不胜唏嘘,自那以后奚姑娘便跟着祖母以酿酒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