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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艳阳高照,暑气连天,哪怕是沿海的城市也蒸得人汗流浃背的。

    早在五月英吉利人离开了天津卫,僧王便自通州被调到了天津,着手海防事务,勘筑双港、大沽砲台,增设水师。

    僧王虽痛心战争的失利,却并没有让这样负面的情绪影响他太长时间,痛定思痛,僧王坚信,大清人才济济,地大物博,总不会让那群蛮夷一直小人得志。

    也是在这个时候朝中不少大臣终于见识到了热兵器的威力,纷纷改了口,以至整个朝廷也终于松了口,要修建炮台,众矢海防。

    僧王对于朝廷如今的便好十分欣慰,也卯足了干劲儿,这两个月以来,他亲力亲为,白天亲自到炮台巡查工事,晚上则和下属们商讨规划,比起战事的时候并不轻松。他整个人被晒黑了,也变瘦了若是苏赫的额娘瞧见,定是要心疼的。

    若不是外头下了雨,僧王今日也是要在海边待上一个白天的。

    僧王自海边归来,一进帐中,便端起装着解暑茶的粗陶大碗先是递给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碗,随后又自己端起一碗仰脖灌了进去——如今这是在营地里,王爷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那年轻人名叫赫连池,他小麦色的脸上被晒出了两片红,他同僧王一样,身上既没有穿着威风地铠甲,亦没有穿着多么华贵的衣裳,但哪怕是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也遮不住他宽阔的背、劲瘦的腰,以及周身的阳刚正气。

    瞧见僧王亲手递过来的大碗茶,他也不矫情,道了一声:“多谢。”便端着碗,和僧王一样,端起来大口喝着。

    “哈——”

    一碗茶下肚,僧王畅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笑着对赫连池道:“你小子,没想到不但打起仗来频出奇招,造炮台上竟然也有!”

    赫连池比太习惯被夸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过奖了,我这不过都是些小聪明。”

    僧王则不赞同赫连池的自谦,又有心提点这个年轻人:“什么‘小聪明’、‘大智慧’的,我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黑猫白猫,抓着耗子的就是好猫,咱们行军打仗要多读兵书,那兵书上的是‘小聪明’还是‘大智慧’?可凡是那一招一式全用那兵书上头的,必败无疑,所以说,法子用到对的地方,便是‘大智慧’。”

    僧王身后的几个一直跟着他的老人这会儿也有喝完了茶,手中捧着个空碗,瞧见赫连池这样说,便知道这个面皮子薄的年轻人又要害羞了,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说你今天这法子可真是好,工部那边的老工头都不一定能想到,我说王爷,这样的人才你可要抓牢,别被工部给发现了!”

    更有人打趣道:“我说长意,王爷可是不轻易夸一个人,就连苏赫贝勒都没被王爷这么夸过,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长意是赫连池的字。

    赫连池那原本被晒得红彤彤的脸见这些更红了,他连忙摆手道:“别、别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跟贝勒相提并论!”

    一提到苏赫僧王就“头疼”,他瞪眼道:“好好的提那个逆子做什么,我但凡夸那个逆子一句,他的尾巴不翘到天上去,我肯定天天夸他!”

    在座的不少是看着苏赫长大的,也有替苏赫辩驳道:“要我说啊,王爷你就是太严厉了,要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兔崽子能有苏赫一半有出息,我做梦都得乐醒!”

    做阿玛的哪怕嘴上再怎么骂自己的儿子,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心里头也是高兴的,他笑骂道:“行了行了行了,你可别奉承他!”

    “哈哈哈哈……”

    “……”

    众人点到即止,话题逐渐又回到赫连池的身上,有人顺嘴提了一句:“行军打仗的,面皮子忒薄可不行,不如等这次工事结束,王爷你把赫连池带回去,叫咱们贝勒爷好好带带这小子。”

    僧王瞪眼:“去去去,你可出这些馊主意别霍霍人家了,要是被苏赫给带偏了,下回再修炮台,你来修!”他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了其他的心思。

    刚刚提议的人连忙摆手,苦着脸道:“王爷您可饶了我吧,我这脑子……你让我上阵砍谁我便砍谁,也就能做到不砍错人,若是让我做这些费脑子的活计,可算了吧!”

    “哈哈哈哈……”

    “……”

    众人大笑过后又聊了会儿天,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赫连池则被王爷留在了帐中,帮着僧王整理一些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僧王在案上处理军务,赫连池则在另一边的桌子上翻看图纸,谁也不说话,僧王并不着急,赫连池也并不知道僧王的心思。

    赫连池专心致志,僧王却一心两用,时不时地朝着赫连池这边偷偷观察着,哪怕外头雷声轰鸣,却见赫连池不为外界所动,能在凳子上坐得住,是越看越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