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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小列夫送回了教堂,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苏赫轻车熟路地穿过各个胡同,回到了锣鼓巷的巷口,他的眼神儿好,远远地站在那儿就能看见自己家的大门口,门口的侍卫已经换了一班,他连想都没想就绕到了后院,从后院的墙上翻了进去。

    这位自小受着爵位俸禄的贝勒爷翻墙的动作熟练连贯,一看就是个“惯犯”。王府的守卫还算森严,但家里的侍卫对这位“惯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赫趴在墙头露出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周围没有人,这才翻身跳下。他跳到院子里站定,拍了拍手上的土,这才回过了神,小声嘀咕着:“不对啊……我又不是自己偷跑出去的,翻什么墙啊……”

    “贝勒爷,您回来了?”

    “谁?!”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苏赫跳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墙根儿有人,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声被下了一大跳,立即抬起拳头挡在面前,做出防卫了的姿势。

    “魏某一介书生,不曾习武。”这声音耳熟,谦逊有正气。

    苏赫循着声定睛一看,发现是魏先生就站在墙边上正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好似料定了他会翻墙进来,特地在这儿等着他似的。

    苏赫收起了自己挡在前面的拳头,将手背在身后,挺起腰板,扬了扬下巴,轻轻咳了一声道:“是你啊,黑不隆冬的你站这儿干嘛,我说怎么这声这么耳熟。”仿佛并没有被吓到,就算是,他也不会认的,打死都不认。

    魏先生笑眯眯地拱手行礼:“魏某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还请贝勒爷移步书房,同魏某讲一讲今日的所见所闻。”

    一提到书房,苏赫本能地排斥,可想了想,“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撇了撇嘴极不情愿的:“去就去!”

    苏赫跟在魏先生的身后,边走边小声嘀咕着,似乎还是想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会翻墙的……”魏先生走在前面笑而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二人进了书房,小太监小安子早已燃起灯、焚好香、研完墨,准备好纸笔,毕恭毕敬地静静等候在一旁。

    贝勒爷读书可是王府里能同王爷出征并齐的天大的事,毕竟让这位爷能进一次书房实在不容易,能让先生多在书房里留一会儿更不容易。

    小安子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瘦弱的先生,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了些许的悲悯:唉,也不知道这先生能坚持多久……

    苏赫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似的左右晃着身子。

    魏先生站在一旁,只当没看见,一只手摸着山羊胡笑眯眯地问道:“不知今日贝勒爷体验寻常百姓的生活体验得如何?可有什么奇问轶事?”

    “有!有!”

    一提这个苏赫就来了精神,也不晃身子了,慌忙点头兴致勃勃地说着,从那牙沙瓤的甜西瓜到街口的锅贴盒子,从卖小玩意儿的手艺人到杂耍的卖艺人,苏赫描述的栩栩如生,就连边上的小安子听了都忍着笑。当然一定要说的,还有最后那三块香甜的糕饼……

    “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苏赫的脸微微泛红。

    “贝勒爷请讲。”魏先生的态度和善谦逊。

    “我今日在外遇到了洋人,他们仿佛特别爱与人亲近,时常拥抱,还亲……卿卿我我的,个性张扬,十分不含蓄,也并无尊卑之分,令人费解。”苏赫回想起了那小洋鬼子最后的举动,尽管知道对方也是个男的,还是红了耳尖,有些不自在。

    魏先生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我有一位友人曾著一书名为《四国志》,书中提及那是洋人的见面礼,如同我朝文人见面需拱手行礼、武人见面需握拳行礼、臣子见了天家需要行跪拜礼一般。”

    苏赫惊愕:“竟有如此不……不矜持之礼?”苏赫想了半天,奈何平日里极少读书,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形容的词儿。

    魏先生笑:“自然不能与我朝相比的。”

    苏赫认真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子曰过:‘礼之大本,以防乱也。’可洋人的礼法都这么乱了,怎么还会造出长枪大炮,屡次来挑衅我朝的威严?”

    郡王爷是朝中要员,得两代皇帝重用,苏赫能知道这些,自然是在府中听自己的阿玛说过这些。

    “子有没有曰过魏某不知道,但河东先生的确说过这些。”魏先生笑着纠正苏赫。

    “我朝乃礼仪文明之邦,亦是威武之师,雄狮卧于九洲,蛟龙沉于海底,威震八方。此等神物怎能与虾兵蟹将斤斤计较,自当用礼法制服。可时间久了,会有自不量力的蛮夷之徒忘记了雄狮蛟龙的威严,上门来挑衅,神物不屑争斗,可不代表不会发威,所谓屈之甚者信必烈,伏之久者飞必决。那些僭越礼法的蛮夷之徒自然不会长久。”

    苏赫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脸:“可我听莫日根叔叔说,洋人的枪炮特别厉害,咱们的长枪刺不穿他们的火枪,宝剑也斩不断那些洋炮,有不少人提意要用洋人的枪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