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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用的话,菀繄总觉得是在哄她罢了,可每每想起他当时说话的神色,又觉得遍体生寒。

    这话,她一直也没想明白。

    她十三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一群人,又走了一群人,在这来来去去之间,她才终于明白,先生当初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远近闻名的宋押司,在破庙里被误抓的赤发鬼刘唐,村子里人人爱戴的晁天王……

    这一年,是东溪村最不安生的一年。

    和官府扯上了关系,一趟又一趟的带着官吏来找东溪村保正,可最后似乎又是不虞之隙,这些误会缠绕的丝线,弄得东溪村百姓人心惶惶。

    既如此,菀繄也毫不担心,因为她觉得这和她没什么关系,也和她的先生没什么关系。

    直到那个骄阳似火的午后,在一片昏昏沉沉的读书声中,窗外突然的一阵叫嚷使室内朗读声戛然而止。

    菀繄茫然的往窗外看,她看到一个带刀都头正在和一个男人争执。

    这官府没完没了的,竟都闹到学堂里来了。

    吴用放下手里的书,赶出门去,道一声,“两位好汉且不要斗。免得扰了孩子们读书。我看了多时,权且歇一歇!请听我一言。”

    菀繄就扒着窗子继续看,一旁的同窗好友们也凑过来。众多个小脑袋,全都张着大眼睛,看两位拔刀相向,争吵不止。看吴用只身隔开,百般劝说。

    或许一场闹剧终带不走夏季的炎热,闷热的空气就连呼吸起来都变得困难。

    “先生,这首诗方才讲过了。”

    “那便再讲一遍,温故而知新。”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书卷,菀繄觉得先生的这颗心呐,也跟着那两人一并飞走了。

    下课……

    下午无课。

    明日无课。

    ……

    一连三十日,有课的日子却不足半月。

    一个教书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似乎教书成了他随心情而定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

    菀繄坐在院里一阴凉处剥梅子,一颗又一颗。青葱玉指,十三四豆蔻年华,梅子落在白瓷碗里撞的叮当响。

    她眉毛微蹙,又心事重重。

    “这几日怎么总是无课?”菀繄娘把剃了核的青梅从她手里接过去,疑惑的问道。

    菀繄嗯了一声,“先生有事。”

    她便看了菀繄一眼,伸手舀了清晨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往竹篮里一浇,被洗过的青梅更加青翠欲滴。她若有所思道,“我看这吴学究啊,怕是有了别的心思。”

    菀繄听了,紧忙问道:“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菀繄娘哼了一声,说道:“这人呐,但凡是有了名声,他就不会安分。这几年,临近四周的村子里有百姓,何事不懂便请教他,他知无不答,为人排忧解难。你别看他说起话来亲民,也不过是教养罢了。再说了,读书人骨子里都高傲。这东溪村啊,怕是早晚留不住他。”

    菀繄听了,反驳道:“先生不是那种人。”

    “他有何心思能让你知道?”菀繄娘剜她一眼,“你不过是一个学生罢了。”

    菀繄低着头没说话。不过也是从一刻起,她这颗波澜不惊的心,终于泛起涟漪。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娘,酸梅汤能多做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