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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来皓月当空,綉帘低垂。姝娈将折香堂内的烛火吹息,有晶莹的泪珠自奚梅的眼中缓缓滑落,随着最后一星湮灭的光,沉入夜色,无人能知她正悄然于睡梦内外泪湿枕巾。

    此时此刻,朱棣却在与刚刚迁至韵藻楼的道衍,品着一盏今年的明前碧螺银针,有助于凝神静气的碧螺香茶亦无法调和此刻朱棣眼中涌动着壮志满满。但见道衍笑道:“知道王爷必定会有万全的筹谋,可王爷总是屡屡让老衲大开眼界,能将官、兵、民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普天之下也唯有王爷能做到了。”

    朱棣一身戎装整齐待发,慷慨激昂:“大师过誉了!”瞬间语调一转,“但这毒——与本王并无关联。”

    “哦?”道衍略感意外,然则不过转念一想即已明白,脸上的笑意自然而然也就深了些,“若不是王爷,那老衲更要恭喜王爷了。”

    言及此处,朱棣语调趋缓:“大师也想到了?”

    道衍神情端然一如既往:“既然王爷与老衲能如此轻易料到,定是宁王爷也没打算瞒着。宁王既摆明车马决定要助王爷一臂之力,当然不会仅限于此。王爷此前虽明示于宁王欲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可自那以后宁王却渐渐疏远了王爷,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更难得的是今日送来了与王爷的这份默契,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朱棣眸中的光色沉了一沉,道:“自去岁重阳后与十七弟一别,本王一直以为他心意未决,却不曾料想他竟然早已在北平城种下眼线,暗中对本王的谋划了如指掌,焉知他不是借此警策本王,即便与本王联手也绝不会屈居于本王之下,终究是本王疏忽了一层。”

    道衍露出些许不以为然:“暗眼用好了大有裨益,用不好反受其害,譬如葛城和卢振,王爷又何曾在意过。且如今宁王爷露了这一手,那么也算不得什么眼线了。而且,”道衍微微一笑:“这狼毒花根……宁王的手段到底还是软和了些,重要的是王爷知道宁王爷的手段,可宁王对王爷的手段始终一知半解,那王爷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朱棣沉吟道:“本王不过在他面前稍稍提过王府中良医所以及这北平城中的大夫都曾为甘棠所用,十七弟便留了心眼,既助了本王也给了本王一个下马威,当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这狼毒花根的粉末经水化开,毒性大减,至多不过令人呕吐腹泻,慢慢便会不药而愈,可引起慌乱却不会要人性命,百姓之中通药理之人少之又少加上这狼毒花根乃是草原之物中原的百姓本就对其知之甚少。十七弟好精细的谋算!”

    道衍微微摇头:“老衲相信,即便没有宁王,王爷也早已面面俱到。王爷,宁王再如何懂得谋算,却始终缺了一个字,自古帝王将相,无‘狠’不能得。”

    朱棣这才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师!五弟一早就为本王准备了他早年被斥迁往云南时收集的毒物,只不过毒性十分猛烈,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也不想用在百姓身上,伤及无辜。”

    道衍略略俯身:“王爷又说笑了,王爷心系万民,有毒药自然也就准备了解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如同那赵东一般,以王爷之卓越远见定然还有妙用不会浪费分毫,人物皆是如此。这些毒乃是周王以身犯险颇为来之不易,自然不可随便辜负。”

    “这是自然!”朱棣有一丝松快,“一来要多谢父皇将本王交托给母后名下抚养,二来本王多年苦心孤诣费心筹谋,终得来今日嫡长子的名分,自然是要子子算清,分毫不能差!”

    道衍眉目一肃:“王爷所言甚是,诚如王爷高见,宁王心胸只怕不小,未必能心甘情愿屈居于王爷之下。现如今王爷固然是嫡长子的身份又位列众亲王之首,然则先帝乃是凭战定天下,并非是何人之嫡子或长子,宁王虽无实际作战经验却也多年来将麾下之前朝蛮夷压制得服服帖帖,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王爷,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朱棣眼中的豪情逐渐淡冷下来,道衍小心地暗自觑了一眼朱棣继续道:“以王爷的深谋远虑必然早有了决定,那么宁王那十四万的兵力,王爷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定是已有部署,届时必如探囊取物一般。”

    朱棣心下暗赞,拿起茶盏呷了一口后看向道衍终于言归正传:“古往今来,为求名正言顺,凡举兵讨逆,须檄文以告天下。一来师出有名、公示百官黎民。二来震慑敌军、力求不战而胜!不知大师有何见解?”

    道衍执佛礼道:“阿弥陀佛,大明江山乃是先帝毕生心血,当属来之不易!昔年元末昏君坏祖宗成法,荒yín无度,奸臣擅权,涂炭生民,群雄并起,旷世无君,糜烂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