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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刑部大牢外的大街上只剩下了更夫打三更的声音,刑部大牢里的狱卒们在一番吞云吐雾之后,有不少摊在木板凳上趴着醉死梦生的,只剩下了少数几个昏昏欲睡地站岗巡逻的。

    虽然早已入春,可牢中向来阴冷,阴飕飕地过着过堂风,尖利的声音宛如好像是冤死的亡魂在哭诉,或许是狱卒们听惯了这声音,依旧被吹得渐渐昏睡。

    完颜亭白原本不停起伏的胸口也逐渐变得平稳,像脱了线的皮影一样摊在草席上。

    找到完颜亭白并不难,只要找到哪个牢门口瘫倒的侍卫最多就行,苏赫不知道从哪儿给自己弄来了一身夜行衣,穿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劫狱那回事儿。

    他看着草席上不过几天就已经瘦到脱像的完颜亭白,心口揪了一下,遍体鳞伤的身上哪里还有半点谦和儒雅的影子,被鞭子抽开的囚衣破破烂烂,混着泥污,褴褛的衣衫下遮不住的是被水冲刷过的泛白了的皮开肉绽的鞭痕。

    苏赫顾不得那么多,用一根小铁棍在锁眼里捅了捅,锁就开了。这是当年他逃课往外跑,王爷反其道而行之,锁了他屋子的门而被迫学来的,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在这个地方。

    “你可终于来了。”

    这“皮影”突然开口说话,吓得苏赫差点把手上的小铁棍掉到地上,故作镇定道:“呵呵,没睡啊。”随后往外张望了张望。

    完颜亭白费力地咳嗽了几声:“甭看了,在玉的配方你还信不过?得了,我就不招呼你了,不嫌弃的话自己过来坐吧。”

    “你这不是也没晕么。”苏赫也真不嫌弃,径自走到草席边上一坐,从怀里掏出来止血药、金疮药、补气大力丸、枯木回春丸……苏赫拍了拍完颜亭白的胳膊:“自己把药吃了,我给你上药。”

    “……”

    完颜亭白默默地看了一眼苏赫掌心的两颗药丸,默默地选择了那颗补气大力丸。

    这药都是梅冰闲来无事做出来的,补气大力丸这名字是苏赫起的,这药名副其实,吃一颗等于吃不少补品,一颗下肚,完颜亭白的精神便好了许多。

    至于为什么不选那颗自己起名的枯木回春丸,这药既然有了这个名字,便是有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功效,看来苏赫也知道自己被和林公报私仇,枉死在狱中。不过也幸亏完颜亭白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好,不然还真熬不到苏赫送来枯木回春丸。

    苏赫也没说什么,把枯木回春丸又放回瓶子里,解开完颜亭白的衣裳给他上药。

    完颜亭白躺着,由着苏赫随意摆弄,解释着刚才的事:“刚刚外头的狱卒抽大烟,我闻不了那个味儿,就闭了会儿气,没想到歪打正着……嘶——你轻点。”

    苏赫心中了然:“这下手也忒狠了吧,有仇冲我来啊,冲你算什么本事。”

    完颜亭白的眼睛忽明忽暗:“这事跟你无关。”他这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苏赫没有听清。

    “什么?”

    完颜亭白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只是在这副憔悴的面容下,这个笑也是苍白无力:“没什么,你就带药了?没带吃的?”

    苏赫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个纸包:“我是从家偷跑出来的,下午饿了街边铺子里买的,现在有点凉了,你凑合吃吧。”

    完颜亭白打开一看,是半份烧卖,捧着就往嘴里塞,连着几天都是一天一碗米汤,好不容易有点吃的,也不计较是苏赫吃剩下的,这烧卖凉透了泛着一股猪油腥味儿,可确实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烧卖了。

    “你吃慢点啊,我可没带水,这枯木回春丸本来想着等你被打的不行了再吃,别浪费在这儿。”

    完颜亭白几口吃完,抹了抹嘴,把油纸包塞回到苏赫的手上:“行了,差不多赶紧走吧。”虽说梅冰的药特别管用,但完颜亭白一直盯着门口,生怕出什么变故,让狱卒发现了苏赫。

    “哦,我也没打算留下。”苏赫说这话的语气就跟说“我吃饱了”似的,他把东西收好:“这药我给你藏下头了,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记得吃一颗。”

    完颜亭白听了这话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些,开起了玩笑:“你怎么不按常理走呢,不应该你劫狱把我带出去,然后我们一起浪迹天涯、潇潇洒洒么。”

    “咦~谁要跟你浪迹天涯,爷在京城好吃好喝不好吗?你出去以后少给我们家小安子看话本子,一天天脑子里都不知道想点什么。”

    前两天小安子竟然跟献宝似的给苏赫推荐了一本名叫《情自袖中来》的话本子,虽说的确挺好看的……

    完颜亭白这下彻底放心了,行了,这孩子还不傻。

    “对了,用我给清欢带个话么?”苏赫问他。

    完颜亭白点了点头:“你帮我去跟清欢说,我与她恩断义绝,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她明月下西楼。”

    苏赫深吸一口气,对上完颜亭白的眼睛,那是凄然、决绝。

    梅冰这药只有一个时辰的效用,完颜亭白遍体鳞伤,活生生地被那帮人削去了半条命,苏赫给他上完药已用了大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