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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一张大网网住前尘,被沉入时间之河。

  渔夫拿鱼竿钓起,抬头看一眼日月星辰,

  笑道

  “这许多破事!”

  ————

  春日,大风。

  和煦日暖,杀手倒提着刀踉踉跄跄,血迹滴滴嗒嗒滴在青石阶上,像一长串鲜红色珠子、阳光照在刀峰上亮亮的一闪炸裂。

  抬起头来,俩侧峭壁鬼斧神工高耸百丈,有苍鹰掠过。

  他刚和一名中年道人恶战一场,被道人一剑刺入左肋。他也顺势一刀切去道人头颅。

  但不知道的是那道人是蜀地天门观凌虚子的儿子!

  俩座峭壁间横四条六十丈长铁索,乃是为过山方便。

  早年间铺设的一条索道。几十年风吹雨打,那铁索上木板早已尽数烂去。只剩铁索凌空,悬着像在述说陈年往事。

  他目力所及,看到似乎有一个黑点在铁索上,随风悠悠晃动。

  杀手蛰伏在俩侧的蒿草从中,身形躬起,紧绷如弦、右手握刀,眼神炙热。

  像极一头随时爆起捕食猎豹,盯住前方青石板路,静等猎物上门。

  他撕下衣服布条死死缠住左肋剑伤,压迫之下仍是有血渗出。那牛鼻子幸亏剑下留情,只剑入肋下三寸,否则现在哪有命在,有命无命他倒不大计较,但这趟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

  杀手名叫辛苦,其实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

  他忽然俯身,耳贴于地。咧嘴一笑。

  前方二百米外,有一队苦行僧人走来。

  都是背负竹箧、青衣芒鞋。行于深山巨谷中。

  他们青色僧衣随风后摆,满面仆仆风尘,左手持念珠,右手单掌立于胸前。一步三尺,前后有序、三十几名僧人正行走在这春风山道。

  苦行僧,修苦行,宣扬佛法,为众生。

  结佛缘,种福田。不坐车不恋尘间,化缘只要素食,不捉金钱。

  辛苦攥紧手中刀,慢慢恢复刚才姿势、右腿弯曲蹬地。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辛苦如箭射出,刀锋旋处。欲将第一名僧人右臂斩下。

  面前一花,队中一名老僧闪在第一名僧人前面。

  使他大感讶异的是没见老僧如何动作,自己这一刀已经走空。

  变故突来,其余僧人盘膝而坐,双目闭合、口中诵经。

  辛苦摘下一根青草叶,叼在嘴里。狞笑着倒提钢刀,锋刃血迹干涸。

  对方武功高低跟他不搭界。

  该死的还是死,不该死的照样活。

  他提起刀来,刀锋压在老和尚头顶一尺。

  恶狠狠说道

  “东西呢?”

  那名年老和尚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颌下白须飘飘。他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辛苦喝一声

  “东西拿来!”

  老僧不言,他手起刀落、当头一刀劈下。

  “铛”

  的一声,

  刀刃落在老僧头顶、起了一道白印。

  辛苦一怔,才知道这老和尚竟有灵气护体。

  他顿时怒极,一刀横切和尚左耳,笑道

  “我不信你耳朵也是金刚不坏。”

  叮然一声,果然刀口又被弹回。

  辛苦抡刀,眨眼砍在老僧脖颈、胸口、俩臂、下肢几十刀。不说血印没有一个,连身上僧袍都不曾损坏分毫。

  辛苦苦笑、方才用力,肋下伤口又渗出血来。

  他咬了咬牙,暗想

  “这次真是倒了他娘的八辈子大霉,遇上的一个比一个扎手。刚才那个小牛鼻子好不容易给砍下脑袋,确又碰上这个古怪和尚。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眼前这老和尚不知为何也不还手,这样一刀一刀砍下去,他倒没事,可老子倒是活活能累死。”

  身形一飘,辛苦出现在最后一名僧人面前,举刀搂头砍下。

  又是铛的一声,老和尚不知怎么就出现在面前、以人头挡住刀头。

  辛苦拎刀展开身形,绕众僧急奔、如蝴蝶穿花。

  他钢刀展开招数,狂风暴雨般对这一队僧人无目标的倾斜而下。然而每次出刀,总有老僧如母鸡护崽、适时出现。

  一趟滚魔刀下来,辛苦拄刀于地。肋下伤口崩裂,鲜血沁透衣服。

  他开始皱眉,一脸戾气,怪眼望着面前老僧,说道

  辛苦“老和尚,杀了我吧。”

  老僧这才抬头,看了看面前沮丧杀手道

  “阿弥陀佛”,

  又和颜悦色道

  “小施主,让老僧为你疗一疗身上伤口罢。”

  “疗你妹你疗。”

  辛苦纵身爆起,照准老和尚头顶,双手刀全力劈下。

  没有任何悬念,躺在地上的辛苦差点号啕大哭。他四肢摆成大字,苦笑道

  “告诉我,怎么才能杀了你。”

  他睨眼四顾,生无可恋。见远方峭壁处锁链一摆。

  刚才看见的那个黑点自横山铁索如流星泻地,飞掠而来。

  寒光耀眼,飞来那人一剑刺向躺地辛苦。

  刀在手右腕翻起,辛苦挺刀横档,刀剑相撞。

  辛苦身子仰掠倒退。

  剑光如影相随,叮当不绝于耳。

  剑气刀光纵横数丈,打斗之中辛苦瞥眼看时,见那剑客身穿青衣,斗笠罩头、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目炯炯、剑法犀利无比。

  辛苦避开左来剑锋,身躯右拧,一刀斩向那人胸膛。

  哪知蒙面人身如游鱼,在辛苦臂下滑身而过,杀气煞然而至。

  剑尖顶住辛苦后背略一用力,剑入皮肤一寸。

  辛苦再不敢动,呲牙一笑甚是尴尬。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放下你的刀!”

  辛苦悻悻把刀扔在地上。

  又听那人道

  “不想要手了吗”

  辛苦只得又把悄悄伸向口袋的左手收回。

  那人剑尖一划,他那左边衣服好大一个口袋被割破,叮叮当当掉下十几枚飞蝗石和几只飞镖。

  那人又说道

  “袖子?”

  辛苦无奈,俩臂垂下,从袖筒里落下俩包迷魂散面。

  辛苦这次是真的辛苦了,他猫着腰。左肋剑创血滴不停,滴在地上已是一片血洼。直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

  见老和尚走过来,张开善目细细打量他一番;说道

  “小施主,你的伤口又加重了,这次一定要为你止血了。”

  老僧卸下背后竹箧,拿出金创丹药。就要为辛苦包扎。

  这时已到正午时分、一大片厚厚云层移来,挡住阳光。三人立在阴影之下,山岗和远处旷野仍是被照的金光灿烂。

  辛苦面容呆滞,俩手下垂、咧嘴笑笑,抬头望向天空那一团厚云。

  忽然间他全身骨骼咯咯微响。